12.31.2010

年的終點,起點

年底這兩個星期就這樣希哩呼嚕一下過去了。天氣變得很冷,中午的陽光打在臉上也只是微溫。寒風,有時候暴雨中進到完全是打烊樣貌,小貓兩三隻的辦公室,覺得自己真是努力工作不懈。也好,算是在舊金山黃金地段坐擁個人最大辦公坪數吧。

12.25.2010

《1Q84》

兩年前去聽村上春樹演講的時候,一直被若有若無的河粉味分心。是坐在附近的誰在演講之前光顧了越南河粉店嗎?

他說,二十九歲的時候,突然覺得有東西可以寫了,於是坐下來寫了第一本小說,得了獎,成了小說家。一切都很容易。當然這故事他自己寫很多次了,在神宮球場看養樂多燕子隊比賽,躺在仍是草坪的外野席上,突然想,來寫小說好了。就這樣開始了。

Christmas, 2010

回台灣兩個星期,秋末裡還吃了十數種新鮮水果。巨峰葡萄,楊桃,蕃茄,芭樂,蓮霧,柳丁,哈蜜瓜,火龍果,木瓜,還有很神奇的秋末超香芒果,族繁不及備載。當我回到這裡的日常生活,踏入超市打理一週食材,眼前的淨是柳橙蘋果、柳橙蘋果、柳橙和蘋果,當下只有負氣「我不想買了」。

12.19.2010

台北捷運

我很喜歡在台北坐捷運,感覺自己在城市裡輕快地流動,從我這裡,到你那裡。

也許因為在台北是放假才有的奢侈,交通工具的移動間,承載的往往是即將相會的雀躍。從高架進到地下,一站過一站,聽著沒有感情的聲音播報,國台客英語都屬同一個站名,那是一個小小的太平世界。

12.08.2010

侯硐的故事

去侯硐那天星期五,沒有想過台鐵的票原來這麼熱門,沒有先買票結果四個人散坐在兩車四個不相連的位子。我們隨便挑了其中兩車中的一車,沒有相連的位子那行李放著就站過去吧,反正也才一個小時。

火車出了台北駛上地面,迎過來的是熟悉的陰翳倉茫,層疊向前延去的電纜架。潮濕的山氣漫溢的霧,車窗映著車裡兩排昏暗的日光燈。還沒到山城,光是在車裡就開始鋪陳那凍結的時光。

11.29.2010

台北

進到台北城那天,我在捷運台北車站裡從淡水線轉搭板南線,接近下班時間,我發現自己在交錯洶湧的人潮間無法前進,被人潮推離電扶梯越繞越大圈。我很沮喪地想,我真的喪失城市住民的能力了。

到了信義區,又出現了不認得的新百貨公司,我沿著天橋一路從捷運站走到威秀(我心裡還是一直要叫它華納),夜裡微雨,潤濕光澤中成排的車燈很符合我心中的鄉愁影像,拿起相機往天橋下隨手拍了一張,回過身來好幾個人也探身向下,大概以為有什麼新聞好湊熱鬧吧。我尋找的卻正好不是新而是舊,不是第一次走,大約也不是最後一次,還能這樣反復地走,我有一種多餘的離鄉惆悵,我很想註記那些稍縱即逝的時刻,或許即稱之為回憶。

11.13.2010

回家的路

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在接近凌晨時,看著機場免稅店一家一家拉上玻璃門關店,這個時候只剩兩班飛往亞洲的班機,大多的候機室都只寥落坐了幾個想逃離人群的旅人,在無耐等候中圖一點個人的空間。

明晃晃兩排關著的免稅店成了巨大的無人櫥窗,可望而不可及的精品,一落落促銷中的化妝品保養品,加州美酒,還有沒賣完的名產酸麵包都在玻璃另一面安靜陳列。沒有每單位面積最高銷售額的商店,沒有讓人放鬆心情打發時間的運動酒吧,沒有解癮的外賣咖啡,只剩下宿命般的等待,深夜裡的機場散發一種即將打烊的疲憊。

11.07.2010

週記

11/1 星期一,Giants 四比一明快地贏了 World Series,加班中偷空去看了最後兩球,大鬍子Wilson的最後一個三振出演,我幾乎可以聽見整個舊金山的歡呼。

11/2 星期二,期中選舉,老州長 Jerry Brown 又回來了,兩個女性前CEO 在加州都沒受青睞。

11/3 星期三,Giants 搬師回朝,盛大遊行,在人群中我只看到纜車車頂上的名牌,什麼球員都看不到。據說Lakers 遊行球員都是在雙層巴士的露天車頂,果然常贏的比較有經驗。Giants 離上一次勝利已經超過五十年了,懷舊得很都坐街區纜車。

11/5 星期五,槍斃俯臥在地無反抗能力Oscar Grant(黑人)的Bart員警(白人)刑期確定,兩年刑期,羈押了一年,只剩一年。種族問題真的不是天真以為活在二十一世紀就沒有的。

同時交了兩套圖,多事的一週。

10.31.2010

我的島國 之二

「災難是無法比較的,對每個受苦的人,他的災難都是最大的。」

-- 齊邦媛 《巨流河》


我經常想起島嶼上的爭執和種種我無可忍受的政客言語,我常常想用瓊瑤劇裡那種使勁搖晃對方肩膀的方式問到底為什麼。

10.25.2010

波特蘭要件 之三

山邊日本庭園的綠讓我想起京都。都入秋了,綠苔還是映得一院青翠,剛下過雨,水氣豐潤,呼吸之間感覺清冽的空氣深入肺部洗去積塵。幾年前在京都,和好朋友拜訪龍安寺,脫鞋入屋,赤腳坐在簷廊看享有盛名的枯山水,也許是枯山水的緣故,更大約是和朋友相伴的心情,一片如洗白砂石若似盛著欣悅寧靜。

10.17.2010

波特蘭要件 之二

循地址來到河東這有點荒涼的街區,一眼看去唯一的店家是角落一家小小的日本居酒屋,對著地址再看幾眼,居酒屋邊立了個牌子'Simpatica',沒有別的指標,只好走進唯一開著的門,往下走了半層樓,穿過走廊,廊底又立了個牌 Simpatica, 轉進了餐廳,開放廚房以外大概有五六十個位子,桌併桌,每桌都坐八九個人。半地下室的空間不知為什麼讓我想起倫敦Spitalfields那裡。

10.16.2010

波特蘭要件 之一

這期波特蘭雜誌 Finder 有一篇講成為波特蘭人的一百要件,其中第一項:丟掉你的雨傘。不用往下看我在第一項就完全失敗了。飛機在雨中降落,機長說,微雨不算太糟,空服員說,歡迎來到波特蘭的陽光裡。還沒走出機場,看到所謂的微雨,悉悉索索趕緊把雨傘從行李裡摸出來。

10.06.2010

什麼是《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

大概是太仗勢還算年輕了(還是朱天心太過眷戀年輕的精神及肉體),對於朱以「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引頭來說「真正中年的故事」,完全不明所以不知所云。(那樣細瑣描述沈墜的身體和荷花究竟有什麼關聯?)

9.26.2010

小行星

看劉克襄《十五顆小行星》時,很自然就想起你,想起你說社團有個學姊每年一個人上山,到了山上就不想下來,不像大多數人雖然也是極渴望上山,但在山上待了一段時間還是會很想回家,想起你門上那張攀岩女生的海報,也是一個人。

9.18.2010

呼吸

整理那平時關起來眼不見為淨的櫃子,挖出研究所畢業設計的一套圖,決心把圖丟掉以後,打開來悗懷學生時代一番,展開大圖慢慢看過去,突然發現自己曾經做了這樣的圖:在台北車站地下四樓捷運月台上嵌了座神龕,把土地公供在那裡。

8.29.2010

庖丁

連續兩天在 Eat Real 活動裡看了全羊分解示範和半豬分解競賽,舞台上的刀法流利又確實,幾乎不留任何剩餘物,看得我欽慕不已。"Butcher"在現代中文裡似乎沒有很好的翻譯,字典裡翻譯作肉販,但比較接近的應該是庖丁,現在或許可以稱之為庖師。名詞的缺乏多少也暗示了行業的衰落,庖丁解牛那樣細膩的觀察與對技藝的讚賞已經是從前的事了。

8.26.2010

這個夏天

這個夏天陰冷,新聞爭議著這算不算是舊金山史上最冷的夏季,我在海風和輕霧裡通勤,在海底隧道裡看過一本一本的書。發現原來焦躁的自己讀不下去楊牧太過美麗又抽象的文章,村上大叔的小說特別適合在地底邊境推敲自己的或世界的異象,讀過很多次的〈愛因斯坦的夢〉則有安定心情的功能。

8.15.2010

我的島國

印度同事打開 Google map ,放大印度東北 Arunachal Pradesh,指著邊界的虛線滿是不悅地對我說,你看,中印邊界莫名其妙消失變成虛線了,就因為中國宣稱 Arunachal Pradesh 是他們的領土,你念念看這地名,到底和中國有什麼關係。我笑笑問他,中國人是不是翻出了什麼幾千年前的史書,指證歷歷說歷史因緣那塊地屬於中國。

8.10.2010

討厭

地鐵入口擠了一群二三十個大學生模樣的亞洲人,雖然夏天就習慣了看到遊學團,以前在柏克萊,夏天也常看見來遊學的小朋友,那時候台灣人居多,韓國人也不少,不過都是是三三兩兩課後約在一起,從沒看到這麼大一群一起行動的,而且比起從前看過的遊學學生,這群人的穿著尷尬又無從掩飾地處處透著土氣。窄小的電扶梯入口馬上塞住了,我一看見人多就開始煩躁,走樓梯往下。

7.28.2010

〈從香地格到奈米都市〉

幾個星期前去聽了演講〈從香地格到奈米都市〉(From Chandigarh to Nanocity),奈米都市是由Hotmail創辦人Sabeer Bhatia主導,柏克萊大學都市計畫和建築系合作的新都計畫案。演講簡介上主講人有以前很喜歡的設計課老師Susan Ubbelohde 和很受敬重的都市計畫系老師 Nezar Alsayyad,以前曾經想修他的課最後終究時間不夠而錯過。就因著這兩位老師的名字去了演講。

7.25.2010

空白

那些靈光閃現的字句不
降落
等待是 一籌莫展

7.14.2010

夏 - 城市風景

每年夏天,舊金山街頭到處都是揹著相機的觀光客,勤勞一點的和上班人潮同時出門,一家大小拿本旅遊指南東張西望。即使沒有相機沒有旅遊指南,光是看到那種盛夏的打扮,就知道一定是外地人,誤以為來到好天氣的舊金山,t-shirt 短褲就出門了,不知道這裡夏天一天裡總是有一半是大陰天。

7.07.2010

最冷的冬天

舊金山裡時不時就會聽見傳言:馬克吐溫說,最冷的冬天是舊金山的夏天。馬克吐溫沒有在那篇文章裡留下這句話,但在每一個穿上大衣披起圍巾的夏日早晨,這句話就再一次刻印在城市人的腦裡。

6.29.2010

帳篷裡的 Peter Pan

去看表演前,只知道金融區靠海邊搭起了白色帳篷,Peter Pan正上演,聽說三百六十度的舞台和環場投影很有看頭。我以為會看到像太陽馬戲團一樣飛來高去,一套聲色技藝到極致的華麗演出。

6.23.2010

萬芳

隔了好久萬芳終於決定要出新專輯了。

喜歡萬芳,一直覺得這個女生好認真勇敢,又和平凡的我們都有那麼一點相像。唱紅了一首首情歌,〈新不了情〉在KTV蟬聯了十年冠軍,然後她也會迷惘,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要唱什麼樣的歌,唱給什麼樣的人聽。《左手》專輯以後,這種思考變得清晰了起來,歌也慢慢有了調整,拉拔高音的悽楚情歌漸漸少了,更多歌像是在耳邊娓娓低聲訴說心情。

6.19.2010

夏 - 考試中心一天

沒有想過暑假原來是考試中心的旺季,與滿室惴惴的考生乾坐在等候區等待自己的名字被喊到。幾個人聊了起來,有人來考醫療技師,有考托福的,有人考人事。互相說起考試的英勇(悲慘)事跡,最高紀錄有人考了一天八小時連續三天的考試,沒有表定休息時間,要休息也可以,就從八小時裡扣。不比不會知道,我這些五六個小時的考試原來算是人道了。

6.05.2010

冰箱記

相對濕度73%,空氣都要擰出水的天氣。冰箱在這時候罷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東西全拿出來煮,吆喝朋友一起來幫忙吃。我是太上廚娘,只動嘴巴和負責找人來吃而已,大廚自有高人掌。

菜一道一道上,因為都是冰箱裡剩的,拚拚湊湊有中有西,米粉和通心粉一起上,白酒紅酒清酒杯子比盤子多。大家很夠意思地幫忙吃剩菜,吵吵鬧鬧又是到半夜。

買了幾大包冰塊放在冷凍室裡勉強維持冷藏的溫度,好像最早期的冰箱一樣。克難之中也有一點懷舊心情,小時候颱風過後停電許久,雖然不便,但也是少數能和全家人一起浪費時間的時光,總是很忙碌的爸媽,也唯有那時候能有點閒情。

朋友說,雖然覺得抱歉,但真希望你家冰箱每隔一陣子就壞一次啊。


大雜燴清冰箱菜單

肉羮 佐 梅子燒酌

肉骨茶米粉 佐 Quinta Do Alqueve Fernão Pires 2008 from Ribarejo, Portugal

腐乳空心菜

滷牛腱蘸花椒辣油

Chez Panisse 食譜波隆納肉醬管麵 佐 Clos Pegase Cabernet Franc 2006 from Napa Valley

玉子燒 佐 大關純米酒 小松帶刀

馬尼拉芒果
時令白櫻桃

La Maison de Chocolat 佐 Honig Sauvignon Blanc Late Harvest 2006 from Rutherford, Napa Valley

6.02.2010

軌道上 暮色裡

過了海底隧道以後,車就晾在軌道上,之前誤點太久,趕進度的結果要進站的車全卡在一起,只能在軌道上乾等靜待調度,還好至少已經出了隧道。我站在門邊,車廂裡空氣很差,停下來更讓人暈眩,一開始想咳就停不下來,盡力忍耐還是大咳了起來。

空位還很多,比平常下班時間晚了一點,車廂裡聊聊落落的,人人都是一臉的不耐,聽了太多一屁股坐到浸濕椅壂的慘案,即使有空位我還是寧可一路站著,想都不敢想座位為什麼是濕的。

從車門看出去,外面天色應該很美,一點點暮色襯得港口大型吊車都閃耀光澤,可是窗太髒刮痕又太多,即使我知道是好天氣裡的日暮時分,看出去卻加了一層黃黃濛濛憂鬱的濾鏡,好天色也掙扎起來。

就好像這奇異的城市,常常好像即將發生什麼了,振奮的情緒揚溢,結果卻還是在荒蕪暴力間掙扎,無法決定要往那裡去。在荒蕪中燃燒一點希望,在奮力揚起的時候又抑鬱寡歡。

5.30.2010

日不落的旋轉國

工作疲倦的時候,就會了解到自己是在個巨大的漩渦裡,不停被捲進去,怎麼奮力掙扎都太渺小了,最終是會被吸進去的。不停投入的心神都會被深邃的水渦吃掉,一點點痕跡也不會留下。

所謂工作的意義是不容質疑的,當然用功傷神之後一定是對誰有幫助的,可能是一間醫院一個診所一個病人一株盆栽或一個垃圾桶,一定有誰在這一圈圈迴轉之間得到正面的能量。一定得這樣相信,質能守恆,一定,從這裡燒掉的就會從那裡得到。

世界的景緻是這樣的,太陽昇起,人們魚貫就位,開始旋轉,四小時後,停止一小時,之後繼續旋轉,直到頭昏也眼花了,換成地球另一半的人開始旋轉。這裡旋轉那裡旋轉,日不落的旋轉國。因為所有人都在旋轉,彼此看來都像以正常的調子前進。

除非有人不合群地跳起舞來。

5.22.2010

夢 之四

她的容顏很悲傷,繁花間垂首佇立卻一如平時優雅,甚至嘴角還帶著微彎的弧度。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只剩下不停湧現的思念,她的凝視是因為思念,她的停滯是因為思念,她的沈默是因為思念,她嘴角的微笑也是因為思念。失去卻怎麼是種模糊不清的概念,只是一些傳遞不到的念頭,就堆積成了越來越深的疼痛。

我好想給她一個擁抱。

5.14.2010

《乘著光影去旅行》

看到《乘著光影去旅行》的預告,好想看啊!

尤其是〈火車篇〉裡不斷流逝而過的窗與窗,串著那些熟悉的電影,光影勾動著回憶,想回家的念頭一發不可收拾。

第一次看《戀戀風塵》是高中的國文課,讀〈項脊軒誌〉的時候,國文老師講那些對生活細節近乎絮叨的描述,和侯孝賢〈戀戀風塵〉的很能互相呼應,於是帶著我們一群書呆子看電影,一邊看,老師一邊小聲地說,要仔細看這個鏡頭,看那個細節,最後那幕山光映著雲影,老師時間比較從容了,要我們仔細看雲影流動,天地開闊,時間就這樣流逝。導演是用那無聲的畫面說,經歷了這麼多,日子還是就在天地間這樣會過下去。

現在想想,當然除了導演之外,擁有補捉光影魔法的是攝影師。預告裡剪接了很多長年來片子裡火車的行影,〈珈琲時光〉裡,三四條電車不同方向不同高度在小小的攝影框裡交錯而過,應該是最經典的一幕。記憶裡最喜歡的其實是〈千禧曼波〉的尾聲,畫面切換後,沒有字幕沒有對話,只有窗外不停消逝的風景,電線桿,綠樹和雲影,可是就很明確知道,畫面已經到日本了。為什麼能清楚知道呢?也只就是電線桿,天空雲影和綠葉而已。

預告真是動人(除了藍祖蔚那段不知所以的感嘆),什麼時候才會有機會看到這部電影?


5.09.2010

《寫真的話》

在地鐵上看荒木經惟《寫真的話》,翻到書頁裡有性器裸女綁縛照片時總是有點尷尬,盡量最小地攤開書頁,最快地讀過去。

書寫的內容大約從頭到尾是這樣的:我真是個天才啊,你們看這張照片是不是很美啊,嗯,這張也是傑作,不過世人還看不太出來,女人真的很美喔,我的人生就是由這些很了不起的女性支撐起來的,最關心的事啊,嗯,當然是想週末晚上要開房間很擠很麻煩,還得盡早訂好才行,為什麼想這樣拍,因為模特兒皮膚很好啊,看這張照片,是名作喔,哈哈哈,因為我是攝影的天才啊。

書腰上不知那個編輯寫了「荒木經帷以自己的語言…傳授具體攝影技巧…這是攝影家的超A級教科書!」根本是胡說八道,文不符實心虛了所以句尾還要加驚嘆號讚嘆一番。真正忠實的是書腰上引內文的一段話「只有真實之物才能夠創造同樣的真實之物。所以首要之務,就是撫臀、吶喊,以剝除虛假的外殼。」

垃圾話很多的一個人,不過對於他的首要之務倒是不遺餘力地進行。他說「我啊,沒有主義,只有性義」。對學潮及政治冷漠,覺得「用攝影表現自我」、「改變這個世界」是丟人的想法,攝影只要做到拍攝和自己相關事物就好了。讓我想起同樣對學潮冷漠的村上春樹,村上比荒木年輕九歲,一九四九年生,兩人各自在學生時期和初入社會時經歷六七零年代日本學潮一切都非常政治性的時代,同樣選擇了關注自己所關注而迴避了政治狂潮。

現在看起來,與其花時間參加運動,還是用那時間去看電影聽音樂好,對於乳房性器的關注自然比早已湮沒在更多言論下的某某主義更有真實意義,但在瘋狂的社會氣息裡,能拒絕「正確」「正義」的誘惑,持續關注自己真正在意的,不停做各種嘗試,大概正說明了所謂才能的真義。

「我覺得攝影手法…是一種本能──會去嘗試,只是因為有趣──我認為這才是紀實攝影的真諦。」沒有主義的荒木如此說。

5.08.2010

最小的秩序

在 Richard Dawkins的 The Greatest Show on Earth - The Evidence for Evolution 裡看到一個有點年代但仍非常優美的例子。英國冬天會出現群飛的椋鳥,遠看椋鳥群飛宛若天上的舞者變幻形體,不只飛行有序,鳥群邊緣的界定更是清清楚楚,成千上萬的鳥一同飛行,一樣的密度,到邊緣突然中止,更不會方向衝突互相撞擊。飛行變化幾乎讓人覺得是有意識地操作,以展現美麗為目的。然而驅動這優美飛行的,並不是一隻領導鳥或是椋鳥基因刻著一套舞譜,而是個體依據求生利益發展出的個體規則:和其它鳥的距離要多少、什麼速率、什麼角度才是最有效率的飛行。是依據這些個體的基本法則,而非一套由上而下的龐大指揮系統造就椋鳥群飛的美麗。

程式設計師Craig Reynolds在 1986 年依據椋鳥個體行為法則寫程式,複製這些擁有相同法則的個體,果然模擬出椋鳥群飛的姿態。25 年前的模擬,依然非常優美而有力量。

如果說我有信仰,那我相信的應該是這些最小的秩序。和人類經驗非常不同的認知,沒有藍圖,沒有舞譜,個體憑簡單的幾個法則就能建立完美的行為。蓋一棟建築能沒有建築師,沒有藍圖,全憑各個工人各憑本事就蓋好嗎?暫時看起來不行,行的話我也要失業了。但是螞蟻可以。

人類喜歡說人的生成是完美的,因此必然有萬能造物主才能捏塑出這麼完美的造成。這好似對某種力量謙卑的態度其實正明白顯示人類的自大,如果生命的生成是以複製及傳遞基因這簡單的法則為目的,那人類大概就是最沒有效率的複製載體,一點也不值得禮讚。但回到原來的論點,正是因為完美,所以不可能是從上而下的指揮。如同我每一個建築案,無論投入多少人力精神,有多少經驗人士參舉其中,沒有一個案子完美,大錯小錯不斷,掌設計權的建築師與其說是在畫藍圖還不如說是從有藍圖那天起就在修補藍圖。

由上而下的確是快速而有成效的,但是以一人之力統籌所有,最終會到達能力的極限而無法繼續發展。赫魯雪夫曾對美國超市架上齊全的貨品驚嘆,詢問是誰規畫供給的,答案是市場的供需。由群體相互磨合而發展出的簡單個體法則最終會比一個頭腦的支配有效率。更近代的神話當然是Google 和 Yahoo 之爭,相信頭腦,還是相信個體法則和大數的相乘。

如果說真有力量,那我會相信建立這些最小單元秩序就是力量的展現,在大數的折衝後仍是美而平衡的。

會不會有一天建築也會整理出最小的秩序,不是每次都從一團混亂始,一團混亂終。

5.02.2010

春天瑣事

玩回來以後,被虐待十天沒澆水的盆栽都失去生機,查看怎麼養這些花草,才發現觀景葉類植物每年春天都得大修剪,把老的乾的葉子剪掉新生嫩芽才會長得好。剪頭髮一樣幫狼尾草修剪,剪完看起來好呆,過了兩個星期終於又有些綠意了。

今年雨下了又下,以為冬天過去了又會氣溫陡降下幾天雨給你看。北方的山上還在下雪,也許會有五月雪。

和很久不見的朋友見面,認識一些新的人,和一些認識很久但從來都不熟的人變成朋友。

讀書,打瞌睡。

讀書,上網閒聊。

讀書,翻找零食。

讀書,打開電視轉台。

時光揮霍的流逝在春天都是比較可以被原諒的。

4.18.2010

我的西班牙

是個罄竹難書的旅程。


從入關起海關人員就散漫得讓人不知怎麼排隊。

說了十五分鐘會來的旅館接駁車花了兩倍時間才到。

市區路超小條,又都是彎來拐去的單行道,眼見標的近在眼前,繞了三圈卻怎麼也到不了目的地。

吃飯喝酒都得站著,不強硬點搶到吧台前大聲嚷嚷還沒得吃喝。

沒有效率的國家,一頓午飯從兩點吃到七點。

老城區裡可怕的大鳥佔據天空,行道樹則是小鳥的地盤,車停樹下睡個午覺起來滿車都是鳥大便。

學生樂隊走音得可怕。

每天早上四點酒吧關門還意猶未盡的人們總在路上大聲唱歌,天天睡眠不足。

洗手間裡的燈光省電裝置太有效率,如果動作慢一點就熄燈懲罰。

吹風機每吹兩分鐘就過熱,還得納涼五分鐘才能繼續。

每天下雨。

停車逾時被開單就算了,有天半夜八家酒吧吃喝完,發現車子被拖吊了。

該死的航空公司鬧什麼罷工,光電話就打了幾十美金,幾番折騰買了又退了高鐵票,還被扣二十歐手續費。

大吃一趟以後回到日常生活只能食之無味。


理該對團長Jorge索賠,但我只能說,下次還可以報名參加嗎?


4.14.2010

畢爾包

在畢爾包住了三個晚上,認得的卻只有從旅館沿河岸走到古根漢美術館十五分鐘的路程。一早醒來走了一趟,夜歸順路在古根漢拍夜景走半程,離開前的早上有一點時間,再走了一回。

和一路走過的城市比起來,畢爾包是現代化城市,水岸一路走去兩旁有不少現代建築,Calatrava行人橋銜接我們住的旅館這岸和古根漢美術館。慢跑的、推小孩散步的、觀光的、騎車的都沿著水岸移動,夜裡在還不太乾淨的河水裡還有划船隊。我最喜歡的是駛在一片如茵草地上的電車,彷彿神隱少女在淺水中前行的電車,綠色電車行駛在小小的白色野花上,一路靜靜滑開細草。不知道怎麼防止人車意外,但沒有欄杆沒有架高的電車親近可喜。

曾經的工業城下定決心走向文化觀光中心,很會做生意的古根漢美術館在城市轉變中佔了重要的位子。Gehry的古根漢美術館在六年內即打平初期投資,天方夜壇一樣每年帶進八十萬外地觀光客,也給了轉型中的城市很大的希望。

Gehry 的案子去過幾個,古根漢畢爾包應該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有好些案子說實話也不怎麼樣)。水岸波光映在鈦金屬板就已經好看了,內部空間和展覽品的對話也不喧囂。館內最大的展覽館展示永久館藏Richard Serra 的 The matter of time。就是要有那麼大的展館,連續的弧線屋頂才能擺得進 Richard Serra 那樣大器尺度的鋼作品,又還能優雅對話。空氣回聲在鏽紅的鋼板間旋繞迴盪,時而遮蔽時而開闊的光影空間,逛美術館充滿遊戲感。Gehry 說他作設計是從功能開始思考的,在這個案子裡我大概可以相信。

古根漢美術館是我沿岸路程的終點,十五分鐘可以走過的路程很短,卻是我唯一知道的畢爾包,唯一而包含很多。


4.11.2010

Etxebarri

原來太過完美的,會讓人不敢描述。旅行裡最深刻的記憶植在山裡的一個下午,我遲遲無法記錄。

朝聖一般一路微霧細雨進到山裡,眼前山壁開闊起來的時候,出現了電視螢幕裡看過的一座教堂,很小的廣場,和一棟不很起眼的兩層樓房舍,紅色字寫著 Etxebarri。

Etxebarri 大致就做一樣:碳烤。Victor Arguinzoniz 從伐木工自學成廚師,尋找小時候最熟悉溫暖的味道,電氣時代以前燒柴的記憶。於是他在自己修復的兩百年老屋旁燒製自己的炭。

為一樣食材找到最適合的炭,溫度,香氣,最適合的烹飪工具,最適合的火焰距離,然後淺淺地加上一點調味。

煙燻奶油盛在小塊烤過的麵包上,一點點黑松露,一點火山鹽,然後那溫度,咬下去牙齒還覺得微涼,入口卻瞬間固體化為液體的溫度,就讓奶油香氣松露香氣在口裡均衡地散開了。

艷紅色的烤蝦上看得見海鹽顆粒,鬚腳分明。然後,然後我無法形容蝦的味道,蝦肉是甜蝦髓有多層次的複雜,可是這些形容都太空泛了,我嘗到的,就是蝦子該有的真正滋味。用生猛形容新鮮在這裡也是不對的,生猛太粗暴,而這裡關於蝦子的新鮮,是一種比較接近透明的品質,沒有雜質的蝦甜再加上蝦殻被大火帶出的香氣,味道的相乘以倍計。

炭烤自製新鮮西班牙臘腸(chorizo)柔軟多汁,有種類似和牛的質地,辛香料並非不重,但卻和肉香平和並存。後來知道,Etxebarri製做臘腸的肉來自我們特意尋找仍然緣慳的火腿廠 Joselite,用的是Joselito拿去做火腿和其它風乾肉品所需的部位以後切剩的肉。

當初想到Etxebarri 一半是為了鰻苗。鰻苗是種纖細的食材,很容易損傷肌里,Arguinzoniz於是發明了類似瀘網的專屬烹飪器具,在網上輕柔地翻烤。吃鰻苗要用貝殻湯匙,以免一般湯匙帶進金屬味,毀壞了鰻苗那若有似無的飄乎味道。我們趕上了季節的最後一個星期,卻不知道得事先預訂,不免遺憾。

甜點也是炭烤煙燻,煙燻羊奶冰淇淋搭配野莓醬汁,強烈的煙燻味讓我以為一口吃下了培根。沒有在菜單上的羊奶優格搭配蜂蜜,是最簡單原始的甜點,優格剛結好還不是均勻的質地,而一點點的蜂蜜就幾乎帶出了整片春天的野花海。

我們原是聒噪的觀光客,喜歡七嘴八舌品評味道,但這餐我們吃得安靜,就是許多嘆息而已。我們遇到的,不是技藝的出類拔萃而已,而是最簡單的完美,幾乎讓人敬畏。

第二天,我們又進行了短暫的朝聖,終於品嘗到鰻苗的滋味。


4.04.2010

入境西班牙

從下飛機起我就知道,這次踏上的國家是不同的。

馬德里國際機場是Richard Rogers的作品,二00四年落成。Rogers擅長裸露彰顯建築元素,巴黎龐畢度中心是早期代表作,新作不再是大辣辣展現建築內臟的宣言式手法,在這機場裡展現的是繁忙動線旅客身影,和建築主結構的區段彩虹漸層色。

但我落地時,這號稱全球第八繁忙的機場空盪盪,從紅色區一直走到黃色沒有幾個登機門邊有飛機待飛。入境海關開了三個窗口,但仔細看都是給歐盟居民的窗口,外國人等的窗口緊閉,到底隊能不能排也沒有頭緒。正在猶豫,側邊傳來刺耳的輪胎磨擦聲,海關支援人力開著電動車來辦公,刺耳聲是海關人員甩尾停車發出來的。

終於外國人窗口也開了,登機證和護照準備好,排隊入境,那邊又傳來碰的一聲,轉頭看發生了什麼事,一部電動車莫名撞牆。過一會兒看到兩個小孩爬下車,要不就是電動車本來就沒有鎖,不然就是鑰匙忘了拔,小孩淘氣爬上去玩隨便就把車開走了。出了事小孩爬下車,好像沒事一樣混進隊伍,車就這樣繼續放著。入關時海關人員忙著和隔壁的聊天,正眼也沒看我一眼就放人了。

後來我有點明白了,入境時下午四點半,正打擾到人家午休好時辰,難怪四處愛理不理,旅館接駁車也等了好久才來。要看西班牙人展現活力非得等到晚上才可以。晚上八九點餐廳酒吧陸續開門,人們精神就來了,路上走的小酒吧裡搶吧台站位的,老老少少,沒有幾歲以下不能進酒吧這種事,嬰兒車當然直接推進門裡,絕對沒有年齡歧視這種事。接下來幾天都在凌晨四點被大聲喧嘩唱歌的路人吵醒,想是酒吧關門回家時間到了。

說西班牙人熱情我想是真的,只是時間不能搞錯而已。

4.02.2010

Talavera de la Reina

馬德里往卡塞雷斯的路上,挑了個地圖上看得見地名的城鎮下高速公路買水,沒想到闖入磁藝古城,買個水一晃晃了兩小時。

這趟旅行除了Jorge沒人搞得清楚行程,不過就算Jorge也不會知道買水會看見城門遺跡,遺跡會帶領我們走到磁藝博物館,從而認識了Talavera這個十五六世紀時以精美陶磁聞名的古城。

和Jorge一起旅行經常四處受到熱情的招待,我大字不識一個,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Jorge那邊和人相談甚歡,轉眼一招手,四人都免費進了博物館。博物館展示從地磚壁磚神龕到杯物器製都有,繪花繁麗,貼成整片壁畫很有可觀。器物看來遠不及故宮展示的那些中國磁器精美,但一些生活片段入釉也很可愛,鬥牛盤、農作花瓶和一些日常花花草草,精美或有不及,拿到現代卻仍很適手的感覺。

和附近的古城一樣,Talavera歷經羅馬、回教、基督教世界的統治,歷史的深度層層疊疊在羅馬城牆的基礎上,不同的建築式樣都是幾百年的故事。Talavera全名Talavera de la Reina,Reina是皇后的意思,這城原來是國王送給皇后的禮物,以皇后為名。當然這也是Jorge翻譯轉達的,我僅僅能夠複述地名而已。看Jorge一路和人攀談,四處結交朋友,老老少少年齡不是問題,吧台邊八十五歲阿媽還樂得直講黃色笑話,而夜裡一杯威士忌下肚,聽他說起當年,更讓人覺得好像一輩子都白活了。

旅行才到第二天,降落甚至還不到二十四小時,看起來這趟路會有點不同於以往。


3.29.2010

Cáceres 卡塞雷斯

一番舟車以後小憩,睡醒已經晚上快十點了,我們還慢調斯理往Plaza Mayor方向走去。路上人真多,西班牙大大小小城鎮的夜晚路上都擠滿了人,挽著手的情侶,成群的青少年,比手畫腳聊天像爭執的老人,推著娃娃車的年輕夫妻,老老少少都在街上走,店都已經關門只剩下餐廳還開著,滿街的人不是剛吃飽,就是要進到餐廳,夜食不分年齡。

Cáceres卡塞雷斯舊城名列世界文化遺產,現在城市正熱烈競逐2016年歐洲文化首都。羅馬城牆為基礎的古城層層堆疊中世紀建築,雨後燈光下,石城看來更有一層潤澤。廣場一角有募款晚宴進行著,古城燈光音樂,光是背景設定就會讓人自己掏錢出來還陶醉其中。我們是不捐款的過客,沾其雨露,也在音樂裡晃盪。

沿石坡往上進到舊城裡,夜裡蜿蜒山路方位不好辨認,卻也無所謂,挑喜歡的路往上走,上到城裡的廣場,灑狗血一樣西班牙廣場就該有彈吉它走唱的藝人,和在暗處擁抱的情人。城裡不只是美術館教堂這些宏大的建築,再走一走,走進尋常人家後巷,曬衣繩架還隱約可見,這些人家也不知在這住了幾代。

過了山頂開始下坡不久,正有點累也開始餓的時候,Puerta de Merida這家小小的Bar出現在路邊,不用想太多就挑了門邊的位子坐下。坐下以後才仔細往裡看,天花是古老的磚造拱頂,油燈雖然不用了燈具還掛在拱頂正中,數一數店裡也就四五張桌子,另外幾桌坐的都是有些年紀了的西班牙老先生老太太,桌上一兩盤下酒小菜。重金屬音樂,大鬍子酒保適適切切地融成一景。

坐在門邊有初春晚風微涼,大家啤酒就乾了。我喜歡西班牙Bar裡這種大約兩百cc的啤酒,一杯下去剛好,要多去幾家Bar吃吃喝喝也不覺得有負擔。大鬍子酒保看起來超性格,一開口卻輕聲細語反倒嚇人。點幾道菜,意外地好吃,尤其是Secreto Ibérico這道當地才有的豬肩頸肉,肉裡濃濃的橡實味讓人覺得與樹林土地如此親近。不得不說會到Cáceres 的主因其實不是為了世界文化遺產,Cáceres附近是黑豬Ibérian的產地,我們為了追尋夢幻般的Jamón Ibérico迢迢來到小城,不過還沒開始用力尋找,路邊一家小店已經讓人驚艷。

小酒小菜,城景晚風,聊天說地酒不醉人人自醉。歸途從Plaza Mayor仰望山城,好像看到長長的歲月時空加乘,人事堆衍豈是凝結兩字能說。


3.13.2010

我們

而我們共有一個 數字密碼
心知肚明神秘數字背後隱藏 曾經的
糾纏念頭 煩擾髮絲 以及
再豐沛的睡眠(如果順利擁有)也漸漸
熨不平的 眼角細紋

我們祕靜一同跨過那曾經仰而巨大的數字 如同
暗夜裡潛行的祈火儀式 銜枚禁聲也掩不住
期待狐疑失落共舞影繽紛

你且低調又迎接了下一個數字 好像
日光裡如儀的每一天 吃飯張羅一切如常

只有我看出了你 滑鼠游移的軌跡交織著
安然與 焦慮

我看出來了只因為
我們共有那個 數字密碼


3.06.2010

小記

《猛假》

看到有人這樣稱呼電影艋舺,似乎也很貼切。幻想的認同,媒體塑造的真實。豆導還是拍《情非得已》那類台北中產階級的片好了。


《Alice in Wonderland》

華美場景,不愧是 Tim Burton 美學,但是和愛麗絲夢遊仙境好像沒什麼太大的關聯,比較像是勇者鬥惡龍。


《娑婆氣》

畠中惠《娑婆氣》好看。比起人世,最近更喜歡看妖怪的世界,如果能長妖怪的觀點就更好了。

2.27.2010

《艋舺》

大概太過於習慣台灣新電影那種細緻寫實的風格,電影《艋舺》讓我陷入迷惘的鄉愁,是我對故鄉記憶模糊還是從來就認識不清,背景是我住了十幾二十年的台北,可是到底那裡有那種賣烤雞腿的路邊攤啊!

我知道自己是太据泥於細節了,於是在畫面流轉間不停被打散注意力,那隻放在便當裡一起蒸的湯匙和雞腿爭執讓我覺得年代應該是更早一點,那個疑似裝了LED閃閃發光的溜溜球又讓我覺得應該要更晚一點。如果說這些設定是為戲劇效果大概還說得過去,這是個有背景年代設定的幻想據點,廟口的那些露天彈子台和每天都有的撈金魚,我知道是不能太認真看待的。

然而我還是會在意故事設定,以庶民生猛力道為賣點的電影,所有的故事和笑點大概都是圍繞「這才是正港台灣黑道,俗擱有力」這句話產生的。又回到年代背景,我很懷疑一九八六年會有人這樣說,「台」做為賣點,背後指向的意義或褒或貶,都是這幾年才有的事。製作以「台」做為娛樂商機趕上認同混淆語意不清的大眾潮流無可厚非,直接把整句話赤裸裸放在電影裡講出來除了年代錯亂,我還有種被教訓的感覺,「懂嗎?就是這樣俗擱有力才是美!」不過除卻被教訓以外,導演企圖創造的類型化打鬥,「就是那一邊亂打一邊嘴裡xxx罵個不停 掏心掏肺沒有明天式的打法」,的確熱鬧非凡成功上場了。

我必須承認,我不喜歡這樣包裝取向的台灣電影完全是基於個人脆弱的鄉愁,把某一類型的生活(我能確定那不是一種幻想的類型嗎?)演繹成全民美學,當我在其中找不到共同回憶時,在應有的笑點我只被劇情逗笑而發不出會心莞爾一笑時,我就成了真正的異鄉人了。

當然,要以電影來連結太平洋兩岸間的距離是太沈重了,我想我是還不習慣這樣娛樂取向的台灣電影。

又,關於成功的國片行銷操作,這裡有不錯的介紹。

2.14.2010

歸零

綠色蜂鳥來訪我們草木並不扶疏的陽台,在冬末已經很凋零的狼尾草花邊停了幾秒又飛走了,大概是看走眼了以為有花可採。

我坐在桌的這邊,隔著落地窗看蜂鳥無聲的來去。冬天快要結束,路邊的櫻花才剛開,幾本在手邊流連好一陣子的書(和課本)都告一段落。這無事的早晨安靜異常,整理信箱,再大把大把除去閱讀器裡的未讀文章。

牛奶,Bouchon 麵包,新鮮果汁,深呼吸。一切校準歸零。

好睡好起。

2.07.2010

(500) Days of Summer

(500)Days of Summer不是一個關於夏天的故事,而是一段對Summer這個女孩的愛情故事,這個愛情故事還有點不太美好。

故事的內容很平常,愛情故事來來往往也就是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愛我不夠多,就是這麼一個相戀又失去的故事。故事裁切的方法比較特別,線性的電影行進於時間軸的跳躍間,一個篇章一個篇章不按時序地揭開五百天中的某天和某天。

其實我覺得導演有點混,長篇故事要說得好很難,切短了聚焦容易一點,至於起承轉合就讓觀眾自己在腦裡拼湊。說不定拼湊是有點趣味性,但篇章切得太短,看故事的情緒一直被廣告板一樣的序幕某某天打斷。

我想起一九九六年李奧那多主演的新版羅密歐與茱莉葉,轟動一時的電影,以MV手法快速切換的鏡頭展現新時代的節奏,那麼(500)這片幾乎就像是以blog頁面組成電影了。一次一頁,不會長到讓人失去耐性(其實短到還言猶未盡),各自成篇,要尋找脈絡的話,還煩請各自點閱。

1.31.2010

記錄

某天下班以後走出公司,被迎面而來的舊金山市區夜色捕獲,不由得拿起相機按下快門。不是什麼精心的構圖,也沒有別具匠心的攝影企圖,純粹是一種簡單的記錄,某時某刻,我看見「」。

開始記錄以後,慢慢發現,真正能被記錄的,睜開眼能好好看的,往往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散在事件周邊的細節,和路途中種種。可能是在事件中心神太單一專注而從來無法記錄,可能是事件的完整其實需要靠前前後後的加總來補足。而記錄者的角色總是曖昧不清,參與和記錄之間難以界定。但總是,我盡力睜開眼看著。

1.23.2010

County Hospital

有幾年很迷《ER》急診室的春天,日復一日每集場景也在虛擬的County General擁擠急診室裡。看到急診室的動線、診間裡的黑白地磚綠色牆壁都熟得不得了,也學了一些簡單的醫療用字。沒想到會開始有用上的一天。

現在手上的案子也是County Hospital。在這個醫療被保險層層包圍的國家,郡立醫院是低收入弱勢族群沒有醫療保險時少數的選擇,也許是唯一的選擇,也是為什麼《ER》的背景會在County General。那裡上演的不只是生死離合,還摻雜著窮病苦弱加總成醫生也愛莫能助的人生難題。

《ER》的County General位於芝加哥,急診室聚焦鏡一樣上演大都會底層的失序。而我手上的案子在犯罪率更高的Oakland,急診等待室裡上演的不是失序而已,有時候是失控的幫派。和醫院開會前做了一些準備,實際聽到各種需求的時候還是得忍住訝異故作鎮定。

醫院大廳不只有警衛,還設有警局。警長要求外圍牆壁都得強化防彈,同時絕不能在警局門口掛上招牌,免得被人由外橫掃子彈。不同方向的出口是必要的,遭埋伏的時候才有路逃生。醫院裡的小教堂必須緊鄰警局,因為這教堂不只是讓病人或家屬求安寧的地方,必要時也是讓警察可以隔離不同幫派的重要區隔空間。醫院地下室兩小間等待室其實是囚犯就醫後轉運回監獄的囚室,一切規格比照監獄,不鏽鋼馬桶是房間設備之一。產後恢復室和新生兒加護病房需要嚴密的警衛保全。至於要如何讓訪客繳械又如何保管那些繳下的槍械還待醫院方面好好研究。

我故作鎮定間邊抄了密密麻麻的筆記。今年的工作內容看起來會非常豐富。

1.17.2010

路途

地鐵正行經海底,氣壓的變化讓我每隔一小段時間就得張閤嘴來平衡耳裡的不適,也因此我無法在這段上班路程順暢讀一本什麼書。然而車廂裡其它人總是看起來很鎮靜,沒有人如我一般像水底金魚一直無聲地張口。

通勤上班還很新鮮,還沒有找到最空的車廂,沒有找到最短的路徑,稍微分了心就從不同的出口上到地面,沒有知覺地往前走去才發現已經在高樓陣間迷失方向。在還不熟悉的路途上,一面揣想新的工作環境,一路帶著點不安。車子搖晃的節奏同樣陌生,老是站不穩腳步,每個我無法預期的剎車起步都提醒我與環境的疏離,同時也增加一點點熟悉。就像在旅行。

幾天裡我斷斷續續在車上看森山大道《犬的記憶》,段落被我的搖晃打得很散,我不求甚解地隨意抓段落卻即時陷入他的回憶(我的情緒?)「不管何時、去那裡旅行,我的心中總是縈繞著不安的情緒。…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可能突然切離現實,捨棄自己的意識生活,更何況將之寄託於旅行。旅行對我來說,是將進退兩難的自己,投向未知的時空,從經歷各式各樣摩擦的過程中,喚醒內心新的意識。」

旅行中總是突然有一刻所有的新奇興緻會被疲憊淹沒,不只一次我在仿佛中遺忘旅行的意義,忘了旅行是為了離開,為了忘記,為了閉起眼睛關上不想再去理解的世界,為了可以在異地迷失方向。路途中在自己細瑣的生活習慣裡照見不可擺脫的牽牽掛掛,可能是伸手在包包裡摸不到那隻常用的護唇膏,可能是最想用的那枝筆就擱在桌上沒帶出門,撈了個空的剎那好像也和自己打了個照面,想切斷什麼都是不可能的。

在所有似曾相識之中,也會開始懷疑,旅行真的是去到陌生地嗎?一切都成弔詭。每個地方都似曾相識,腳步所能及都被描述過被記錄過,要按下快門也快要失去猶豫,反正就是複製曾經見過的某個完美構圖。旅行是在創造什麼還是在重複什麼,重複別人還是重複自己?

然後就只剩下那一點不安,所幸還有那麼一點不安,提醒我這真的都是新的一天,我還在路途上,未完成。

1.11.2010

湊合

「一天,多鶴對一直揮之不去的自殺念頭感到驚奇:它怎麼突然就不在了呢?小環還是天天嘆著『湊合』,笑著『湊合』,怨著『湊合』,日子就混下來了。她也跟著她混下來了。按多鶴的標準,事情不能做得盡善盡美,她寧肯不做,小環卻這裡補補,那裡修修,眼睛睜一隻閉一隻什麼都可以馬虎烏糟地往下拖。活得不好,可以也湊合著活得不太壞。轉眼混過了一個月,過了一天。再一轉眼,混到秋天了。『湊合』原來一點也不難受,慣了,它竟是非常舒服。」

--《小姨多鶴》,嚴歌苓


如果不是半被動地被推進了新工作,在之前的案子裡也湊合了好久,湊合著也不算太累啊,湊合著雖然老是進度落後做不完也還有更慢一點的案子,湊合著雖然很不喜歡和那些人一起工作,但他們人也都不壞啊,湊合著雖然不是最喜歡的設計,沒人挑剔囉嗦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不再改了,湊合湊合反正也是有高有低(明明是低還有更低),混點濁水摸些小魚自我嘲解娛樂,竟然也湊合過了一年半。

過完年的新嘗試除了第一次坐上賭桌以外,終於開始了新工作。一點點也不湊合的工作,不慣,不順手,戰戰兢兢的。可是原來自己竟然很懷念這種不得不全心全意的心情。暫時可以忘記湊合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