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3.2015

一年日頭最短的一天,並不冷,但很潮濕。加州沒人在過冬至,只是一如往常,這時候的街上充滿歡樂的(買不完的)耶誕氣氛。而我很喜歡這些節氣,提醒我這些貌似無奇的日子其實都悄悄標註了一些改變的萌發。冬至,日最短,意思是,再來就又慢慢長了。這是第一個一家四口一起渡過的冬至,我開始期待白日又再慢慢變長的日子。

妹妹出生的時候,朋友傳來訊息,now you are having a real family。看著覺得好笑,從來也沒有覺得我的「家」欠缺什麼,一個人住的時候也覺得是個家,雖然那時候的家還只是個具體的空間,是個小小的只有一間房的公寓,下了班放了假,窩在棉被裡卻也不曾覺得冷淒。兩個人一起以後理所當然也是個家,只是擴大了一點,人數上,空間上,房裡溫度上升了一點,還是無敵自由的,對家的想像或是理解,也許有吧,模模糊糊的,生活改變不大,也繼續悠晃悠晃的。

然後,有了個好吵好會哭的嬰兒加入了,哭個不停的,不由得忽視的,應該還算寬敞的空間卻突然擠了,塞滿了每日不同的驚喜和驚嚇,每天沒辦法復原的疲累和不知那來的日新又新的力量。一次坐飛機安檢的時候,被分派到了家庭道,原來家已經是被我們拎著走的了,不再只是裝在那個有客廳餐廳和房間的地方。

這個冬天,當初好會哭的嬰兒長大了點,不再愛哭了,但講話很大聲還是很吵,然後一個不那麼愛哭的,但總是會哭的嬰兒又加入了。不再寬敞的空間真的促狹了,再找不到安靜的角落。散落四處的是孩子的書,玩具,毯子,毛巾,自己的物品節節敗退,先是收了起來,一陣子以後乾脆捐掉了。這就是「真的家」啊?一個亂糟糟的,把常年潔癖逼退無形的,一點點時間也沒有,都快要失去自我的地方?我還得催眠自己,窗簾上的蠟筆痕,坑坑疤疤的地板,撕落的書頁,都是空間的記憶,都是深度,都是為冰冷物體加溫的筆觸。

但慢慢變得清晰了,這地方,我稱之為家的地方,原來只是個容器,盛裝在裡面的,其實可以打包帶走的,才是家。妹妹到來,這家終於全員到齊。聖嬰年的冬天據說會下很多的雨,然而我想我們會過得溫暖,因為有兩個溫暖明亮的太陽在家裡,我們的暄和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