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妹妹的到來，又緩又急。體貼的妹妹，讓我在半夜無陣痛地破水，有時間安頓好哥哥，再去醫院。在醫院等待許久，還探訪同住醫院兩天前剛得子的同學，再回產房催生。唯一就是我天真想著上一胎來不及打無痛，不如這胎也自然產吧，結果痛起來悔不當初，不知道自己在鐵齒什麼。還好疼痛感上升迅速，妹妹也來得快，是個醫生明明就近在樓上都差點來不及進來接生的速度。

小小隻的妹妹，出生不到兩千七百克。她出生的那刻我哭了，劇烈疼痛以後有點虛脫，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醫生和爸爸忙著剪臍帶，子宮繼續強烈收縮排出胎盤，我等著妹妹被放到我懷裡，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我還在哭。

在懷裡的嬰孩好軟好小，身上有細細的胎毛，紅通通的又泡泡眼，還沒有很久以前哥哥也是那個樣子吧，但我已經忘了，還是像第一次抱初生嬰兒一樣。啊唉，這就是你啊，在肚子裡泡了九個月的羊水，天天被我帶來帶去，原來，這就是你的樣子啊。

妹妹和哥哥一樣提早報到，剛足月就迫不及待出來見世面，哥哥三十七週又兩天，妹妹三十七週又三天。冬天的孩子，在一個晴朗冷冽的日子裡出生。病房外有屋頂花園，沒有遮庇可以遠遠地往山下望去，在醫院的那兩天，有難得的清閒，我看著窗外天色變幻，一個小小溫熱的生命就在我旁邊，很實在，哺乳的時候尤其，嘿，又來一回了。

一切有點熟悉又不太一樣，又開始過數尿布的新生兒週，又開始計較母奶量夠還不夠，妹妹十天來都好吃好睡，很少哭泣，有時我還跟著她一起睡個午覺，記憶中幾乎不曾有過的事。這些實實在在每天的尿布，睡眠時間，餵奶，讓世界其它部分都顯得好遙遠，本來過著的那種趕上班下班接小孩的日子也變得好像莫名其妙。

身邊還有剛剛升格當哥哥的大baby一隻，另一個真實。也還是個baby，不過也很驕傲地大聲說「大哥哥」，長大了。之前一直很擔心大baby會適應不良，結果每天回家的時候第一句都是「妹妹」。一定是我的荷爾蒙還在波動期，聽他叫妹妹我又好想哭。

親餵的時候我撫著妹妹臉上身上嫩嫩的皮膚，細細的胎毛，這些很快就會不一樣。能這樣溫馴地窩在我懷裡的日子，也許眨眼就消失。但我希望我不會忘記，有這麼一段時間，我被新生兒激起的氾濫情緒包圍，而感念這一切的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