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我們又一次來到馬康諾村，「世界太新，很多東西還沒有名字，要陳述必須用手去指」。兩個多月大的時候，你發現手原來是自己的，可以憑意志使用，常常把雙手舉在眼前，聚精會神地盯著，我愛極你那小小鬥雞眼認真的模樣。現在你發現，手不但是自己的，還可以是溝通的工具，簡單的幾句手語，和最直接的，無畏的，大力一指，再哼個一聲，「嘿，我要這個」。

看你頣指氣使，呼來喝去都是一指神功，這個，這個，弄錯了，頭一擺。回來再指一遍，這個，這個。嘿，你搞不清楚誰才應該比較大牌嗎？


世界是新的，於你，有你的世界是新的，於我。

即使每過幾個星期就會把你從出生為止的照片重看複習一次，還是每次看忍不住每次說，啊那時候好小喔，啊回台灣那時候好胖喔，啊那時候還不會爬耶，阿那時候練抬頭不成整個臉栽到沙發裡去了。

《自私的基因》作者理查道金斯曾半認真半戲謔地把人類自胚胎長成人的過程類比單細胞生物演化成人類的演化史。從單細胞到成形，子宮裡你經歷的或許是已經遭到我們遺忘的洪荒世界，那裡混沌似海，風起雲湧，也許沒有雷電交加，但從來沒有一刻安寧。那裡不需要理由，你是唯一，你只有創造。

距離那時候也已經一年了呢，今天，我親愛的寶貝，是你一歲生日。

你還不會放手走路，但四處行動也蠻自如的。我多愛你滿臉笑容加速衝刺向我爬來，雖然接下來就是很難處理的抱大腿絕招了。你突然間學會了手語，餅乾老是吃了還要還要，小手相接比得準確。你該吃的不該吃的都吃過了好多，現在你尤其熱愛大人的盤中飧，每一盤指一次，都得吃過一遍，上次讓你吃到胡椒，辣得仰頭大哭，誰要你每樣都要呢。

週未早上，有時候餵你喝完早安奶，實在還很懶惰，躺回床上賴床，你可以自己一人在床邊搬過一本又一本的書看上半個小時，我半瞇著眼聽你嗯嗯啊啊，真好啊，獨立了起來，可以自己娛樂自己了。

這一年，我們從你我不分，到逐漸有了自己的作息，到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時間說長不長，眨眼即過，說短不短，好多個累極的夜裡，我絕望地想著從此我就不能再是我自己。但隨著櫻花開放，週遭換上嫩青的顏色，一點一點地，這裡一點點不同，那裡一點點不同，就這樣一年了。

希望早上你睡飽了起來（這樣我也才能睡飽啊），有很開心的一天，和開心地繼續長大的每一天。（我還貪心地偷渡自己的希望，希望你可以送我一個大大的笑。）親愛的寶貝，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