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2010

路途

地鐵正行經海底,氣壓的變化讓我每隔一小段時間就得張閤嘴來平衡耳裡的不適,也因此我無法在這段上班路程順暢讀一本什麼書。然而車廂裡其它人總是看起來很鎮靜,沒有人如我一般像水底金魚一直無聲地張口。

通勤上班還很新鮮,還沒有找到最空的車廂,沒有找到最短的路徑,稍微分了心就從不同的出口上到地面,沒有知覺地往前走去才發現已經在高樓陣間迷失方向。在還不熟悉的路途上,一面揣想新的工作環境,一路帶著點不安。車子搖晃的節奏同樣陌生,老是站不穩腳步,每個我無法預期的剎車起步都提醒我與環境的疏離,同時也增加一點點熟悉。就像在旅行。

幾天裡我斷斷續續在車上看森山大道《犬的記憶》,段落被我的搖晃打得很散,我不求甚解地隨意抓段落卻即時陷入他的回憶(我的情緒?)「不管何時、去那裡旅行,我的心中總是縈繞著不安的情緒。…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可能突然切離現實,捨棄自己的意識生活,更何況將之寄託於旅行。旅行對我來說,是將進退兩難的自己,投向未知的時空,從經歷各式各樣摩擦的過程中,喚醒內心新的意識。」

旅行中總是突然有一刻所有的新奇興緻會被疲憊淹沒,不只一次我在仿佛中遺忘旅行的意義,忘了旅行是為了離開,為了忘記,為了閉起眼睛關上不想再去理解的世界,為了可以在異地迷失方向。路途中在自己細瑣的生活習慣裡照見不可擺脫的牽牽掛掛,可能是伸手在包包裡摸不到那隻常用的護唇膏,可能是最想用的那枝筆就擱在桌上沒帶出門,撈了個空的剎那好像也和自己打了個照面,想切斷什麼都是不可能的。

在所有似曾相識之中,也會開始懷疑,旅行真的是去到陌生地嗎?一切都成弔詭。每個地方都似曾相識,腳步所能及都被描述過被記錄過,要按下快門也快要失去猶豫,反正就是複製曾經見過的某個完美構圖。旅行是在創造什麼還是在重複什麼,重複別人還是重複自己?

然後就只剩下那一點不安,所幸還有那麼一點不安,提醒我這真的都是新的一天,我還在路途上,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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