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帳

才過中午，接到阿妗的電話，說阿媽已經在等著了。我剛還在手忙腳亂地插兩瓶花，現在總算安定下來，舅舅急性子，時間都按算得老早，晚上的餐廳早就訂了，菜也幾天前選好，吃過午飯是該提醒晚餐的時候了。

捧著兩瓶花按門鈴，忘了舅舅家種好多玫瑰，還插了一瓶玫瑰，瓶花那有鮮花好。阿妗最會招呼人，到他們家好像回爸媽家渡假一樣，什麼都安排得好好的，進到房間浴室，牙杯牙膏連牙線都準備了一盒。

買了新玩具iPad2 給阿媽看照片，示範了幾次怎麼翻照片，打開關上，幾個人七嘴八舌，阿媽試了幾次也可以上手，剛開始用不太靈光，來來回回老是看那幾張，我也就那幾張慢慢解釋，幾年前去日本玩的照片，溫泉旅館、明治神宮、東京街景，一張可以來來回回講個幾次，不同的人加入對話，又再重看幾次，阿媽對日本比我們熟悉多了，但是是幾十年前她陪阿公去留學時候的東京，幾十年過去，好像換了個世界。

看看ipad裡的照片，看看阿媽櫃上佔了兩格書櫃的孫女結婚照。阿媽說她當初還煩惱八個孫女這麼多，怎麼嫁得完，沒想到沒幾年除了個小的，都嫁完了。一櫃的照片幸福洋溢的，白煩惱一場。

 晚飯也是早早出發，早早開動，在一家小小的館子，整間大概也只能坐二十來個人，我們坐唯一一桌大圓桌，阿妗叫了滿桌大菜，只是知道我不吃魚翅，湯就雞湯，整隻雞燉的，很甘口。我每樣幫阿媽夾了點，阿媽胃口好，幾樣喜歡的又自己夾了好些，尤其是梅汁金瓜排骨，夾了好幾次，那梅汁的口味意外地很像吃慣的紫蘇梅，菜是新菜，又好像有點熟悉。

甜點也是特別點的西米烤布丁，我喜歡我們常去的另一家店做的西米烤布丁，一次大人請客我一人默默地吃了三碗，吃出了名。看到這道甜點很開心。

一家人來又去，吃飯也是舅舅式的急驚風。吃滿桌的大菜從進到出也不用一個小時。

回到家再陪阿媽玩玩ipad，聊聊天，阿媽現在聽力差一點了，我們也練習大聲講話，很破的台語還要講很大聲不免有點臉紅。說話休息的時候就看NHK的節目，正在上演新參者，雖然看過了，沒有字幕還是無法理解，不過也還可以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說劇情。

山上天冷得快，急驚風一家人睡得早，安靜的郊區，隨俗我們也早早結束一天。

早起，每次來看阿媽就是要早上陪阿媽散步走一圈。出門前阿媽硬是要我們吃了早餐才能出門，媽媽也是從阿媽那一脈相承，小時候不吃完早餐是不能出門去上學的。

阿媽九十歲了仍然每天喜歡出去走走繞繞，幾天下雨不能出去還會覺得腳骨痠。山上車少，走起來舒服，但有點點山勢，走上一圈一公里多也不小圈。阿媽一邊走會一邊說那家最近整修了，那家新種了花，那家很漂亮的庭院是那看起來七十多歲的阿公自己整理的。

走到大約一半的時候，阿姨從另一邊和我們會合。那是他們每天早上的例行運動，阿姨從山下一點慢跑來和阿媽會合，再陪阿媽一起走回家。我們像小跟屁蟲，跟在熟門熟路的他們後面。中間阿媽特別指給我們看一種她新發現的花，那花開了從中莖又向上再長去，再開花，莖再向上長去，層層疊疊一枝莖可以開個三四重花。阿媽是這樣好奇愛玩的人，九十歲還是可以常常發現新東西。

把ipad和表弟的電腦同步，等同步的時候阿妗給我看她從日本市場拿回來的特價廣告單。興高采烈的，半年一次的特價，全家傳閱圈點要買什麼，到打折那天表弟還會請假一起去買。

中午阿姨帶我們去吃素漢堡，南加州流行起了素雞素肉，吃起來還真有幾分像，好像我高中時候第一次吃到同學帶的素牛小排一樣，大家一邊吃一邊笑說好像。

回舅舅家收拾，又站在門口聊天聊了一會，快該回家，話很少的舅舅出現在對話圈裡，舅舅不太說什麼的，帶我們去吃飯，突然出現在對話圈裡，是他打招呼的方法。

就這樣，吃了幾頓飯，講了幾場話，分享了家族的好吃情節，上路回家。


*喜愛最近在看陳淑瑤的小說《流水帳》，便也記上幾筆流水帳，歲月如流，人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