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2.2011

Home Party

桌前擺上兩個盆子,一個裝殻一個裝剝好的花生,遠一點是螢幕,邊剝花生邊慢慢瀏覽積了很多未讀文章的閱讀器。買來一整袋的美國產花生良莠不齊,很多有腰身的殻看了明明該有兩顆土豆在裡面,用力按下去一半卻是空的,剝來剝去,殼堆得很快,完整不干癟的土豆卻沒幾顆。時間消磨在剝土豆上,不免想起《流水帳》裡老是被阿媽叫去掘土豆的一群澎湖孩子。

為了回請同事Peter,已經看了一陣子的食譜,上次他做的諾曼第海鮮湯無敵,我不敢做西菜回請,轉換戰場做台灣菜,但要做那些菜又傷起腦筋。每次被這群酒肉朋友問到台灣菜是什麼樣子,我都很難回答。新一點的菜色裡,台灣人愛吃辣到有名,但傳統台菜幾乎沒有辣味的,台灣的小吃有代表性,但小吃是太廣泛的通稱,要舉一兩樣做代表,每個人講的都不一樣。台式日本料理算不算台菜?台式川菜算不算台菜?自己要定義都很難了還能對別人娓娓說出家鄉菜的美味嗎?

翻過新新舊舊的食譜,看照片找靈感,在腦裡兜完整的菜單。翻到林文月的《飲膳札記》,沒有照片也沒有食材份量清單,從芋泥、炒米粉、五柳魚這樣跳翻看菜色,後來忍不住整本又再從頭看了一次。林文月寫吃自有種大家族出身的從容,卻又和現在流行起豪門家宴那種講究甚至炫耀繁複手續的菜不同,簡單的菜像是清炒蝦仁,從如何挑選如何清洗都溫厚地說著自己的主婦經驗,寫繁複的菜像是佛跳牆,也是一樣材料一樣作法慢慢講並不著急。她從母親那裡習得烤烏魚子的技巧,,以蒜苗斜切蘸酒塗抺,小火微炙,最後一片片烏魚子外表金黃微微起泡,內裡還是橘紅色將熟未熟的糖心模樣,和小時候爸媽帶著我們去渡小月麵攤點的烏魚子幾乎一模一樣。看著她寫的香酥鴨我又不禁神往,香酥鴨是一道我聽媽媽說過好幾次的外婆拿手菜之一,但後來不知是不是要用太多油還是太麻煩,外婆漸漸不做了,而我竟然一次也沒吃過。從林文月的文字連結到我的記憶,吃食實在是一件溫柔之事。

後來決定以刈包和紅蟳米糕做這次的主菜,新菜式還難以定義,就從飽含記憶的傳統菜開始好了。Momofuku 做的五花肉包前兩年在紐約掀起一陣流行,在舊金山也有點過類似的菜,其實就是沒有花生粉沒有酸菜的刈包,好吃歸好吃,吃起來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在台南請客要吃阿霞飯店的紅蟳米糕,這裡沒有紅蟳,但之前做過的肉蟹米糕也還可以。兩道主菜做起來不難,只是在這裡不是什麼都去市場買就有,於是這個放假的下午,我以剝土豆、浸泡洗切炒酸菜度過。

一樣一樣整理新鮮的食材其實是愉快的,長得好的芫荽九層塔香氣撲鼻又長得欣欣向榮,泡發的香菇和干貝又另有土壤和海洋的香氣。還不趕時間就一樣一樣清洗切拌,排放整齊。油飯用網路上看來的電鍋煮法,料先炒過拌上長糯米,再用三杯米兩杯水一杯外鍋水的比例,大致上不會失敗。

最後還是貪心,列了一道涼菜五道熱菜一道湯一道甜點,到客人來了都還手忙腳亂在廚房裡騰不出空。鍋上的肉已經滷了五六個鐘頭,空氣裡有熟悉的滷肉香,夏天的晚上七點了都還有陽光,雖然一片混亂但心情還很愉快。刈包上桌,我示範包了一個,灑點花生粉,夾些酸菜,挑一塊中意的滷肉,最後再灑上芫荽,忍不住要說,加了花生粉的刈包比 Momofuku 包好吃多了啊。Jorge怎麼也不相信肉就是醬油酒和糖滷一滷,直到我再拿出一瓶醬油膏,他一口咬定那才是秘密武器sercret ingredient。

趁著Peter 和 Jorge 吃第二個刈包,我偷空到廚房繼續摸摸索索,緩慢上菜。這次在批發市場買的蟹新鮮極,雖然還是公蟹卻依然膏脂豐腴,蒸過以後蟹膏流進米糕裡,一開始看擔心有點太潮濕,拌一拌以後蟹汁被糯米吸收,還算剛好。從盤裡的蟹殼可以看出吃蟹的功力,Tony愛吃海鮮真的是一目瞭然。

菜都上桌,Jorge 自得其樂地比較不同款清酒如何搭配菜餚,一口菜一口酒,Peter 突然說他酒足飯飽得睡了,一個人在客廳的沙發上橫躺睡了起來。

終於從廚房抽身,我和客人舉杯,今天是個好天,一件耗費兩年多心力的事終於有了結果,宴請酒肉朋友也開心。

Peter 盹打完,K端上他蒸好的甜點芋泥。鬆鬆甜甜的芋泥,像今晚的心情。




菜單

梅汁涼拌苦瓜

蝦餅
刈包
紅蟳米糕
三杯杏鮑菇
蛤蜊絲瓜

刺瓜仔湯

芋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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