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2012

《長恨歌》

重看王安憶《長恨歌》。

兩次在地鐵上看到忘了下車,車門開了愣愣看著站名,腦袋在中文世界裡還沒醒來,默默念了兩次站名才醒然已經到站了,趕緊下車。

看小說看到忘了身處其中的世界,是種熟悉的幸福感。小時候一本接一本的故事書小說小小說,看得不求甚解的,想像也是胡亂拼湊的,但是每打開一本就是一個不同的世界,是個別人無從置喙的世界。

王琦瑤的世界大概說不上多美好,日子窸窸索索地過,過的時候也有點不盡完美差強人意的,後來回憶起來原來那就是繁華。這麼說好像不勝唏噓,但其實又不是,每天過的日子裡養不起不勝唏噓這種無謂的傷感,過往的繁華是老本,有需要的時候一點一點撿出來想想說說,也造就了一點現實裡的特別。

日子是在弄堂、愛麗絲公寓和平安里之間流轉的,光陰是看得見的,從桌上的菜和身上的衣看見。時代是大的,但如何張羅下午茶,請客招待那四樣涼菜、四樣熱菜,如何恰如其份不過份奢華不失誠意是更大的。更迭起落的還有身上穿的,從旗袍的顏色到開襟的方向,法絨帽到卡其布衣褲,穿不上身的壓在箱底是舊時代,舊時代卻還會再翻轉成新的流行,時局變動也不及時尚的變動。那些錯失的愛情呢?好像只是衣布缱绻之間,飯菜流連之間的必然,誰是主戲還是配角還很難判斷的。

王安憶寫吃寫衣其實是有些侷促的,意思寫到了,但細節寫不進去。可是這侷促也是很真實的,即使並非有意,和她寫的時代卻意外地應和了。每天過的是日子,日子不就是那樣,沒有什麼極致的東西在裡面,但卻是需要耐心的。有時候有些遊戲在裡面,像是男女之間暗藏機鋒默契的話語,好玩是好玩,不是多了不起的聰明智慧,但其實也是要耐心毅力的,千百次的說笑,一次失了準頭的機鋒可能就失了一段愛情。耐心地上菜,耐心地剝瓜子,耐心地寫,這段話和那段話,這一天和那一天,繁華的是一天,失意的也是一天。

是這些日子讓《長恨歌》好看,和張愛玲的海派不同。奇怪的是,這是我唯一看過一本王安憶的書,也並不特別想再看其它的。也許是別人的日子看過就算了,自己的日子卻還要有更多更多的耐心才能慢慢往下寫,也是一本長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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