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2013

台灣。一。

中午時間,從還在整修的桃園機場一航廈出來,天空是灰黃色的,沈悶的氣息從上往下壓,空氣很糟,我忍不住起了嫌惡之心。我是回來渡假的,還沒有準備好再度接受和習慣所有不甚美好的一切。糟糕的空氣,搶道的貨車機車,欠缺規畫人口爆漲的混亂工業城街巷,我還沒有準備好要習慣,也許也已經不打算去習慣了。

南崁這個小工業城,距台北車程國道三十分鐘,房價是台北的五分之一,在還未為人認知的時候,已經成了台北的衛星城鎮之一,承接了由台北滿溢出來的人,客運班班滿載,白天一車車載進首都工作去,傍晚再一車車載回小城市裡點亮家屋。近交流道的南崁溪畔蓋起一棟棟大樓,取了和台北豪宅一樣的名字。目光總是向北。

原本的工業也還在,極目望去都是冉冉煙霧從高聳煙囪裡吐出。工業城從來沒有規畫過要容納這麼多的人口,出了交流道連接道路以後就是各自長成的彎曲小巷。熱鬧一點的街市所在有些騎樓,有一段沒一段的,大多時候行人仍走在路上,和不耐煩的摩托車搶車與車間稍縱即逝的間隙。

那天正是五福宮做醮的日子,人多車多,也有交通管制。管制卻很突兀,總之到了那裡汽車不能進去就是,所有的車在路口猶疑,不能進去那是該左轉還是右轉,行人也很猶疑,管制之下的紅綠燈不知還有沒有效力,是要呆呆地等著,還是就穿過那些猶豫左轉還右轉的車間,一邊還得顧慮不在管制範圍之內的機車。

建醮大概就是有夜市的意思吧,從廟前至搭起的七彩霓虹燈臺前有連綿的攤販,葷素皆有,烤香腸算是最大宗,大家一派自若,賣的買的逛的都一樣,沒什麼顧不顧素齋傳統的問題。素齋流水席的棚子前大排長龍,還算井然有序,人龍漸次繞 Z 字型前進,也許吃完了再到門口買根香腸才會有均衡的一餐。

這天的重頭戲是晚上七點明華園的表演,紅色塑膠凳排了好大一片,天色尚早,戲臺前人仍零落,戲臺閉著紅色帷幕。戲臺對面是燈臺牌樓,燈臺搭了六七層樓高,從遠處望來閃亮繽紛得可怕,縱使我很希望自己對民間信仰儀式的審美觀保持開放的眼光,結果仍做不到。霓虹燈臺高大華麗,每個窗臺是一個故事,豐富到了極致,然則如果說那些繽紛俗麗的戲衫,平板符號化的背景,和七彩燈光就代表了民俗藝術,我卻不願相信。但到底我期望的是什麼?是個關於已經過去幻想中的樸實,還是關於未來夢想裡的精緻講究?

這一天我在離台北的不遠處,看著很多不喜歡的事物,想著常常虛妄接觸的城鄉差距概念。差距擺在眼前,非關距離,距離更近,反而更顯遙遠。說差距而不是說差異,是因為其實不想要有差異,但總卻是不一樣,於是成了差距。悲傷的是,這樣一個追求接近距離的城市,每一個落差都殘酷地點出了更大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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