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5.2013

有一天會說,從前從前

從秋光初現,到第一場雨,第一波冬季的寒流,每次都生起個念頭該記錄點什麼,終究還是讓時間輕輕巧巧地側身而過。持續果然是最難的事。

初秋一個週日早上,終於脫離週末加班命運的我,極其渴望一種緩慢的時光,於是帶了賴香吟的《其後》到一家有磚牆木椅的咖啡店吃早餐。那大概是幾個月內第三次看那本書,很仔細地,甚至有點慎重的,我從活動中心賴和五月的相遇開始從頭看起。

邱的鱷魚手記早就是高中記憶的一部分,她的大學記憶混雜著高中的遺緒,而我們晚了她十年,一邊讀著她的手記,一邊過一樣的高中女校生活。《其後》裡面賴提到邱說,愛是和性別無關的,要不是看到這句話,我忘了自己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在那個糾結的慘綠時代,看著身邊上上下下搬演的分分合合,沒有大吵大鬧,但有天誰和誰不說話了,有天誰默默換了伴一起走下樓開朝會,在課業以外,那就是全部了,或者是那課業壓力下,唯一的出口,眾人爭尋出口。

時隔近二十年,賴寫起她們那段大學時光太過清晰,讀著讀著一度我以為她一直活在那裡。但後來我又重讀了鱷魚手記,才知道是不一樣的。活在那時寫在那時的語言原來是更放肆的更理所當然的。當然邱和賴本來就不同,但還是太明顯了,手記那樣的語言,就算邱還在,現在也是寫不出來了。而我以為賴還活在那個時光,原來是自己的投射,我以為賴的語言太年輕,是誤以為自己還擁有年輕語言,其實已經不是了,我和她,都只是往回看。

週日早晨的咖啡店還不忙,我在磚牆前的長檯一個人坐著,老磚牆磚與磚的縫隙間,塞了好多大概前人無聊塞進的小紙條。優格配上麥片和新鮮水果是現在的新歡,裝在 Heath 厚實的碗裡,配書慢慢一口一口吃著,秋光從天窗灑下。

從夏天起,很多變化。先是死亡,也是我一再重讀《其後》的原因之一。然後是幾乎超過負荷的工作,沒有逃避的空間,每天硬碰硬持續了幾個月,常覺得自己繃著一張臉,在無望也無邊際的繁瑣細節和人事裡泅泳,掙扎前進。然後,一個生命突然出現了。先是個細胞,在母體無知覺的狀況下分裂成長,接著帶來脹氣胃痛嘔吐,和太過多愁善感的心往前往後過往未來張望不停,致使我非常俗氣的生出了關於生生不息的感慨,有逝去的,終而有新生的,生命週而復始。

長長的一波寒流終於走了,這冬天的窩居卻和之前不同了起來。除了睡場好覺何時好煮杯熱巧克力,懶散間還是帶了築巢本能,對未來盤盤算算,柴米油鹽也就罷了還有奶粉推車嬰兒床。但那些往回看的我都不想忘記,也許有一天可以告訴他關於愛與眼淚種種,從前的是故事,也會變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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