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滋味

看起來似乎不兇猛的感冒，卻讓我失去嗅覺了近一個星期還沒有復原。發現自己喪失嗅覺的那天，吃飯的時候看著應該味道濃郁的鼔汁排骨，一口咬下去，沒有味道，最後最後，有一點點鹹鹹的餘味。白飯只剩口感完全沒有味道，蔬菜類好一點，可以吃出點甜味，但閉起眼睛全然分不出什麼是什麼。也不知幸還不幸，胃口並不差，即使吃什麼味如嚼蠟，還是得吃得不少才會飽，然後每一餐剛開始吃的時候都忘了自己失去了味覺，每次吃都覺得，咦，這道菜怎麼煮得怪怪的。

沒有了嗅覺以後，吃東西變成都是一點甜，一點鹹，一點苦，一點辣，很少其他能辨識的味道，我不禁想像，初嚐食物滋味，對食材還沒有成見的你，是不是也是從這些一點甜，一點鹹，一點苦，一點辣，開始慢慢建立自己的資料庫，累積自己的喜好呢？

不得不說，嬰兒副食品是最難煮的食物之一（也許更難煮的是給掉齒老人家的食物吧）。除了偶爾很少量的油和鹽，不加其它調味料，煮的方法是蒸煮和偶爾的烤，吃的是食物的原味。的確，料理最難的是提味，而不是調味。如何用最少量的烹調，帶出食材原本的美味，嬰兒副食品的限制和日式料理的精神似乎頗有相似之處。

煮副食品以後，回頭看，才發現太常煮飯的時候，是用各種調味料調出想要的味道，加在某某材料之上，覺得很「搭配」，然而「搭配」有多少時候是食物相加相乘的滋味，有多少時候只是吃醬料的味道，卻常在日常煮飯隨便亂加之中遺忘了。就像是在美國的中餐廳裡看菜單，一道宮保可以是宮保牛雞豬魚，魚香也可以是魚香牛雞豬魚，再來個酸甜牛雞豬魚，蔥爆、芥蘭，都可以來這麼一套，一家中餐廳的菜單幾百道菜是常有的事，只是光看菜單就難吃了起來。

你吃東西的口味不知算不算單純，水梨，蓮霧，酪梨這些本就好吃的東西，你不怎麼喜歡和別的水果打在一塊，綜合果汁不討好（和我一樣喝果汁是個純粹主義者），但一些我們平常吃的食譜，味道複雜一些你倒還喜歡，和大量蔬菜一起燉煮的牛肉，黃瓜豬肉（鑲黃瓜），香菇雞粥，韭蔥（Leek）馬鈴薯湯，你都可以一匙接一匙吃。

自從你的高腳椅到了以後，晚餐時間都是全家一起在餐廳上吃。我好喜歡和你一起聽音樂一起坐一張桌子吃飯，今天晚餐，鮭魚杏鮑菇炊飯，你的晚餐也一樣，鮭魚杏鮑菇粥。就這樣，你也進入了家裡生活最重要的一部分了。希望你是真的喜歡吃吃喝喝，每當我對某食物表現出不以為然的樣子，我的酒肉朋友Jorge就會說，「那是因為你沒有被好好地引介」（you are not introduced right)，還要再加一句，讓我來吧（let me introduce it to you.）我希望我有好好地讓你開始探索食滋味的天地遼闊。雖然現在你不太吃外面買現成的嬰兒食品，對於即將要小旅行的我們來說，真是有點傷腦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