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015

流水帳,二零一四年尾

阿媽的記憶如退潮般,一波一波的浪來,卻是逐漸地遠去。一年半前我們還熱烈談笑看著舊照片,聽阿媽講古,今年帶了一隻新面孔,講新的事情,重複講孩子九個月大了,很好動,過不久再問,再說,孩子九個月大了,會爬會站,阿媽說,現在的孩子真早啊,是啊。玩具好多啊,不像戰時都沒有玩具,是啊。阿媽問,你們都是戰後才生的吧,是啊,戰後很久呢。

舊事零零落落,只有看見表姊的照片還很明確地指認。其它,換我講古,這是哥哥小時候,和我,再看貼在冰箱上的照片,那些都是表姊妹們結婚的照片。曾經阿媽的擔心,這七個孫女要嫁怎麼嫁得完啊,冰箱上倒是有六張結婚照,數數有九個曾孫。我看看說說,阿媽聽聽隨口應應,大概不是真的想起什麼。

說沒有一點點落寞是騙人的,懷疑阿媽忘了我是誰。但她確實是高興的,晚上也多吃了不少。


夜裡睡得不好,行前就睡不太安穩的那隻,認床還是認環境,哭醒了好幾次,二點多那次哄了一個半小時才又再著,早上比平常更早起。以前總是睡到有點晚,隨便塞個香蕉當早餐就去阿媽房裡,阿妗都記得我去就是早餐要吃香蕉。這次不同了,早上還有個小隻的要餵,於是倒坐下來吃了烤吐司。

冬天的山上空氣很冷,溫度計寫四十二度,我還是硬要阿媽和我在院子裡走走,看看枝葉都掉光的柿子,曬一點冬天的陽光。再冷颼颼地哈氣吹手躲進暖氣房裡面。小隻的還不會走,在外面只能被抱著,進屋裡就行動自由了,在阿媽房間和小客廳裡穿梭。對他的阿祖很好奇,爬過去看看,老小對看。

我們重複昨天的對話,孩子多大了?九個月。九個月會站了啊,現在的孩子真早。嗯對啊,有時候會扶著走幾步。要撞到頭了!不會啦,小小撞一下也不會痛。愛睏了嗎?對啊,但是白天好難睡,幾乎都抱著睡。因為小隻的,我們的共同時間記憶,從過去,變成了現在。還有未來: 下次看到會走了吧,應該喔(其實我希望可以更常去一點)。

阿媽房間那幅四千片的拼圖收起來了,也沒有新的擺上,我沒有再問,有拼完嗎?這麼多年拼膩了,不想要再有新的了嗎?沒有問大概是因為念頭一閃就忘了,忙著在爬行小動物前後收拾東西,擦口水,防止口腔期無法抑制的咬噬欲望小口大張咬阿媽一口。

睡前捕捉到一張(曾)祖孫兩都穿著睡衣,抱坐對看的照片,真好,和阿祖一起準備入睡,小時候阿媽上台北做復健的那段時間,我都和哥哥搶著和阿媽一起睡。

也許在記憶的潮汐裡,有某個時刻阿媽也會突然想起那段一起在塌塌米上睡覺的日子,也許想起的是今天和小隻的見面了。我想即使隨時會遺忘,如果能多加一點點現在回憶的可能,就那麼點可能,也是即時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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