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四。

是為了《重慶森林》才來中環半山坐電扶梯。電扶梯往上，略過一棟棟公寓，經過一扇扇窗戶，半山風景不快不慢從身旁流逝，逐一被拋棄在遠遠的山下。我卻錯覺自己是從屋內往外看，從窗櫺間隙看不停過去的腳和腳們，包括我自己的經過，也許還可以看到一臉無辜的梁朝偉。

沒有看到梁朝偉，也沒有仔細找電影裡梁朝偉去過的大排檔，依稀見市集過去了，蘭芳園的招牌過去了，平台裡通往市場的門過去了，一棟棟水泥敷面黑黑灰灰，蠻有年紀的唐樓過去了，幾家光鮮明亮的現代傢飾店過去了，幾個人閒坐著的天台過去了，電扶梯旁鄰家屋頂上的貓也過去了，定速地經過，半山城市溫溫地消逝在身後。

直到下山，走晃閒盪，幾段反覆走的小巷，上坡就氣喘噓噓牛步前進，下坡放縱腳步不去剎車，還勞駕好心的司機讓路，節奏整個亂了，山景也變了。卑利街很雅痞樣，一樣是唐樓，卻都帶點西洋時髦氣，每間房子各有面貌，但還要是比較低調的。幾間可愛的小店，手工包包，在地手創文物，早午餐店，招牌小小的，也不金碧輝煌，往深處看好像頗有些花草扶疏的樣子。轉個彎，路寬了，赫然看到婚紗名店 Vera Wang 就開在對街。

半山腰上還有文武廟，廟前有一片很淺的廟埕，背景是三四十層樓高的公寓。要說侷促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畢竟擁有奢侈的天空，足見意誠。一進深的廟，中庭天井被藍白塑膠布覆蓋，其下掛滿了七八十公分大的螺旋線香，層層疊疊，煙霧裊裊剎是好看。 這裡總什麼都是多的，像燒臘店掛著的臘腸，一蓬一蓬的，什麼都豐裕十足。

 一路上不時見到房地產仲介公司，兩公尺寬的店面，玻璃上密密貼滿半山房屋租賃買賣的消息，大約是比市區便宜不少吧，很多年輕人在外探頭探腦，也有金髮碧眼揹著大背包的背包客關注。西式餐廳很多，坐在露天雅座享受早午餐的有一半是鬼佬，算是香港的異人館區。漸漸往山下走，和異人館區毗鄰的是古董街，地理位置的巧妙讓人懷疑起那些古董的真偽。店裡的字畫，佛像，老件傢俱，我當然有看沒有懂，卻不知都是誰在光顧。

終於走累了，而且厭倦了在山下的乾貨街海味街當顯眼的觀光客，縱使那些店面也都貨色街富擺設澎湃十分好看。半山上的走逛時那種高昂的興緻不知為什麼一下到平地，等了幾次紅綠燈以後很快就被消磨掉了。也許是因為電影裡的香港突然消失了，一切的景色又變得平凡，灰撲撲的，混亂的交通讓人提心吊膽。

喝了一杯凍檸茶，搭上叮叮，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