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8.2010

侯硐的故事

去侯硐那天星期五,沒有想過台鐵的票原來這麼熱門,沒有先買票結果四個人散坐在兩車四個不相連的位子。我們隨便挑了其中兩車中的一車,沒有相連的位子那行李放著就站過去吧,反正也才一個小時。

火車出了台北駛上地面,迎過來的是熟悉的陰翳倉茫,層疊向前延去的電纜架。潮濕的山氣漫溢的霧,車窗映著車裡兩排昏暗的日光燈。還沒到山城,光是在車裡就開始鋪陳那凍結的時光。

人在瑞芳都下得差不多了,在侯硐下車的沒幾個,而下車不馬上出站還在月台上拍照拍半天的,只有我們這幾個一臉觀光客的台北俗。距離台北一小時車程,看起來好像隔了半個世紀。陳小咩唸說要到侯硐看貓唸了很多次,我其實只是想找個地方去,不想一直窩在台北逛街,侯硐也很好,可以讓我抱有做作的懷舊感。

里長養的貓大部分都在小小城裡自由漫步,營養好運動足個個毛色發亮。我不擅於逗貓也不是滿口喊著「好可愛」的那型,就默默地看腳邊的貓來來去去,偶爾拿相機拍幾張也不太熱心。但只要讓我看到屋與屋間夾著的狹小樓梯,磚牆縫裡鑽出了嫩綠小草,就忍不住要拍,最後拍出了一堆雜亂的背景,沒有幾隻貓。

車站另一邊的廢棄煤礦廠還掛著「產煤裕國」的牌子(字由右念到左,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國裕煤產」),後來在民宿重看《戀戀風塵》時發現是其中一景,過了二十五年,煤礦廠都成了廢墟。

開始下雨,車站前挑了家人多的古早麵店躲雨。磁磚爐台上堆了一落落的碗,大大小小顏色不一,最上面那碗又放了綠色橘色塑膠湯匙,碗旁幾個鍋子,裝了肉燥酸菜青蔥芹末有的沒的配料。灶上熱氣瀰漫,旁邊的砧板也沒停過。還有好像到那裡都不會變的玻璃櫃子,裡面有嘴邊肉豬頭皮和海帶。肚子餓了胡亂點一通,陽春麵貢丸湯油豆腐燙青菜,再切點肉燙個軟絲配五味醤。路邊的位子一邊是飛濺的雨水一邊是灶上蒸騰的熱氣,一頓吃得湯湯水水又暢快。

雨沒有要停的樣子,直接放棄了煤廠上面的那座橋,進新近開幕的博物館看看。應該有高人在後,很簡單沒有多餘巧思的博物館,展覽也很直接,洪瑞麟的畫沒有必要裝飾。我們說起智利那些在地底六百多公尺受困兩個月後被救出的礦工,那些礦工生活必然也是很苦的,但電視上看起來沒有洪瑞麟畫筆下那樣的糾結苦悶。我仍記得小時候被老師帶著第一次看到洪瑞麟的畫,那時候自然不知人間也有疾苦,他的畫好像揭開了另一個世界,那世界裡也許沒有笑容。又過了很久才看到吳念真寫他年少時的一場礦災,「一夕之間一條街的孩子全都沒了爸爸」。

現在我們則徘徊在這鎮上觀光遊盪,窺探過去,以小離城市為樂。

雨裡的山城很美,極少的房子,極大片的綠。我思思念念回到了台北,又懷舊地來到平溪線。過了再久,高中時候第一次聽到老師描述的九份仍無可取代地特別,第一次那樣認真看的電影《戀戀風塵》仍是永遠的初戀。我們一路聒聒噪噪,我心裡卻一直藏著早該過期的青春思念,如此貼近初戀。

後來吳念真竟然很戲劇性地出現了。問櫃檯「五十杯咖啡煮不煮得出來」的中年男子,問的語氣很誠懇,和一直以來電視上聽到他的聲音一模一樣,還很客氣地說打擾到我們。啊,一點也不啊,是吳念真的話,歡迎打擾,更何況我心裡小小的一角從火車往北走起就沈浸在青春回憶裡。後來他也覓了一桌坐著,旁邊圍著一大群人聽他說話,記者不停寫筆記,鏡頭對著他也沒停過。真辛苦,得不停說話給別人聽。

等那五十人和工作人員都簽過名拍了照,我們四人也偷偷湊了過去拍路人合照。要感謝雨下得大吧,讓躲雨的人能相遇。我們跟他說,有豪雨特報啊,他說你們豪雨特報還出來玩。是啊,都訂了就出來玩嘛。而小小影迷傾慕的話只能在最後快快地說過去,我們高中時就一起看《戀戀風塵》(好喜歡啊,我還知道那是你的初戀故事…)。說完趕快轉身逃跑。

咖啡喝完雨仍滂汑,五十人和吳導來了又去。我們也終於放棄等雨變小的可能,就去民宿吧,沒看完的留待下次,也許又是很久很久以後才會有的下次。下次來的時候也一定會一直唸,我上次就是在這裡遇到吳念真……。

3 則留言:

  1. 昨晚妳跑進我夢裡來了,趁著還沒忘和妳說。是一個正要計畫小旅行的場景,我們說要去花蓮玩,妳還要讓我載,騎機車,但是因為關於上山好還是去海邊的想法太多,機車還沒有發動我就被鬧鐘叫醒了。好可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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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真可惜!
    想要去的地方好多,能見面的時間又這麼少,又要說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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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現在看了你的blog才知道原來不是「國裕煤產」!!

    每次重新把去玩的照片拿出來看都還是好有感覺..
    後來回來就立刻找了這些人那些事來看

    話說我們前兩天上報了喔
    快去看小咩的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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