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吹

風狂吹的第二天，工地看起來無恙，除了幾片被吹落的防水布，沒有什麼災情，總是瀰漫的水泥氣味倒是散了很多。走在外牆還沒完工的裸露結構裡，風吹來非常冷。

這個階段的建築很有趣，輕鋼架已經立好了，牆還沒完全封上，裡面的管線一清二楚地列在眼前，是考驗自己的眼力和建築知識的時候。看到一條管線可以說出多少故事，看到輕鋼架的架法可以看到怎樣未來的牆，外牆的防水怎麼防，地上的洩水又怎麼流。

合作的工程師從洛杉磯上來看工地，第一次和他們見面。領頭的工程師個子不高，很有精神的一個人，他一出現，每個人都不自禁地跟著他的腳步節奏，隨著他爬高攀上，聽他解釋暖爐熱水管線要如何排氣如何洩水，看他比手畫腳空氣怎麼進怎麼出。

建築師們老是嫌包商沒有美感，常常搞砸很多細部（包商們一定也經常暗地咒罵這些不懂施作的紙上建築師，老是設計一些沒辦法蓋的東西），但我常在那些曲曲折 折互相閃避騰空間的管線裡，看出富有工地邏輯的美感，也不免有點可惜，這些以後封起來都看不到了，什麼都藏起來其實是最簡單的方法，要能構件全都裸露還好 看，才難得要命。

被風吹鬆的防水布一直發出巨大的拍打聲，不久後防水布也會拆了，那時候建築會有嶄新潔亮的外皮。但離每條該隔熱的管線都包好，每個開關插座都接上，封上牆，粉刷，還有很長一段路。或許也不真的那麼長，明年八月，學生就會搬進這全校最貴的新宿舍，慢慢地，把房子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