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øhetta 拜碼頭

從辦公室一角打開窗戶，下面那一座圍著一群觀光客的，正是華爾街金牛。

我雖然身在業界，卻完全不懂建築師事務所賺錢的模式。為什麼我的公司都是在城市偏遠角落的大倉庫一間，Snøhetta 卻可以在華爾街黃金地段，有美麗毛玻璃花窗的老建築裡。

Snøhetta 是我很喜歡的事務所，幾年前聽事務所主持人 Craig Dykers 的演講，深深著迷。事務所來自挪威奧斯陸，取名自挪威第二高山。演講中有一張照片，事務所成員全都躺在草坡上，那是員工旅遊爬上Snøhetta 山後的合影。是這麼一家無厘頭的事務所。

喜歡Craig Dykers 也是因為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建築師，沒有那種憂國憂民想要經世濟國的抱負（應該是說沒有那種優越感吧），他看起來很輕鬆，做的案子很好玩。在水岸的挪威國家歌劇院，乾脆就做個大斜坡伸進水裡，冬天的時候浮冰一起漂來叮咚作響。柏林的挪威大使館，有一整面牆是一塊從挪威運來的大石頭，不管旁人怎麼看衰，說運費會多麼昂貴，這道不必防水防火施作的牆，最後還比帷幕牆便宜。

Snøhetta 的作品很難界定風格，早期的亞歷山大圖書館幾合量體切割有現代主義的味道，但同時期，在比較小的案子裡，他們也運用石籠這樣的工法，自然有機，完全不是現代主義那麼回事。他們似乎每到一個地方，就會生出新設計相對應，沒有公式可套，也不是有強烈個人風格的那種。Craig Dykers 說起來，每個案子都好玩得不得了。

以911紀念館為契機，Snøhetta 在紐約設了分公司，開始更積極地擴展設計國際版圖。也就是我所在的這裡，華爾街的事務所。

一定是因為個人淺薄的經驗，我心裡一直以為只有像之前短暫待過的跨州跨國企業型事務所才會有光鮮亮麗的門面，印象中設計事務所不必有太漂亮的工作空間，而是要有很大的桌子，堆滿模型，堆滿參考書，日本名事務所都是這樣的。結果Snøhetta 再度讓我跌破眼鏡，前面的公用空間，會議室都光亮得很，其實光是這個事務所的位置就太驚人了。完全無法想像建築事務所如何可以支付這種地點的房租。事務所位於老船運建築的二樓，對外打開窗是金牛的樓上，走廊對內打開窗可以看到現在閒置的大廳，圓拱雕花，都是平常風景。後面每個人的座位不大，但是在事務所裡就有小型木工間兩間，這恐怕是全世界最貴的木工廠了吧。

要不是我的事務所正和 Snøhetta 合作舊金山現代美術館的增建案，我也不會來到這裡。從電梯門打開看到從挪威運來的挪威國家歌劇院模型起，我卻開始感覺到，雖然是我同業，卻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可以預期的大量圖面模型的擺放以外，還有這些不可預期的光潔亮眼。不禁也有些迷惑，我以為我已經有點知道了這個產業，但是原來還是什麼都不知道。面前的是一扇窗可以看向不同的風景，還是一道門可以走向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