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第一餐

安東尼波登的旅遊美食節目「波登不設限」羅馬那一集很好看，向費理尼「生活的甜蜜」致敬，那一集用黑白色調呈現，只有盤中的食物有很低彩度的顏色，微微的色彩讓盤中食物充滿了攫取目光的張力。

我在去羅馬之前把那集節目又看了一遍，同時翻著剛買的書《The Food Lover's Guide to the Gourmet Secrets of Rome》。一邊默念幾種義大利麵醬汁的作法：Cacio e Pepe，Pecorino cheese加黑胡椒；Carbonara，蛋，cheese，guanciale（用豬頸肉做的培根）；Arrabbiata，加了紅色甜椒和辣椒的醬汁……。臨時抱佛腳地盡量把羅馬菜色記著，希望到羅馬以後能在菜單上指認出必吃的名菜。喔，還有Abbacchio，羔羊，不見得是羅馬菜，但怎麼可能有不好吃的羔羊。

到羅馬的時候接近傍晚，從火車站附近的旅館一路往舊城區走去。穿越沒有紅綠燈的市區車陣，先去看了懷念已久的萬神殿。在外面看迷人的磚牆看了太久，正要進去的時候裡面的音樂停了，掌聲響起，就這樣錯過了一場在萬神殿裡的表演。沒有太多計畫的旅行裡，不會知道會遇到什麼，也不會知道會錯過什麼。

從萬神殿往那佛娜(Navora)廣場走去，看看古老競技場改建之後的廣場。廣場中央有到那裡都有的風景畫家，賣小玩具的印度小販，賣仿冒名牌的黑人攤商，廣場邊都是餐廳的露天雅座，廣場中是來來去去的觀光客。但這廣場即使這麼觀光化了，還是有它迷人的味道。也許是黃昏的光線，也許是噴泉的流水聲，也許是每個噴泉雕像邊坐著休息的人們，這廣場有種讓人放鬆的慵懶氣息，人在其中好像都有種，嫵媚。

從那佛娜廣場往南，穿過兩條狹窄彎曲的古街道，就到了鮮花廣場(Compo de'Fiori)。鮮花廣場早上應該有市場，但到了黃昏只剩下兩個賣鮮花的攤子，廣場邊一樣是被餐廳圍繞。其中一家餐廳Obika是前幾天才在米蘭吃過的 Mozzarella Bar。他們的Mozzarella有四種選擇，試了原味和煙燻口味，當時覺得那原味的水牛mozzarella真是清淡好吃，是從沒有過的好味道。鮮花廣場東南邊的小巷裡是成排的小店，在一大排的衣服鞋子店裡，有這次在羅馬唯一認真查過的目的地，安東尼波頓在節目裡用義大利火腿擦／親過嘴唇的Roscioli。

Roscioli 店面販售火腿、燻魚、醃菜、cheese，各種各樣看起來超可口的好東西，裡面則是餐廳。運氣很好，這天他們不算太忙，雖然沒訂位，還可以坐在冰櫃旁邊的位子，我一坐下，發現我向右看去，是整面牆的紅酒，向左抬頭，就是成排的生火腿。仔細看看，價錢最貴的（一公斤300歐），不是享有盛名的義大利帕馬火腿，而是去年在西班牙千裡尋他找到的Joselito。義大利人發現他們的國寶生火腿原來品質比不上西班牙的 Jamon Iberico 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但有競爭總是好事，據說現在義大利也逐漸拉長火腿熟成的時間，要在品質上一較高低。

試了幾種義大利產的黑豬火腿，油脂的分布和香氣果然差 Joselito 不少。在這裡驚為天人的不是火腿，而是他們的 Burrata Mozzarella。準備很簡單，把Mozzarella從Burrata Mozzarella球擠出來，配上日曬蕃茄，灑點胡椒，就這樣，連橄欖油都沒有。但那 Mozzarella 的質地嚼勁和cheese自然流出，略帶乳白色的 cheese cream，簡單的滋味同時又讓人覺得深度層出不窮，就像好水，是乾淨簡單的味道，但也可以雋永。相較之下，幾天前在米蘭吃過的簡直是騙觀光客的玩意兒。

就為了這一味，恐怕離開義大利後再也吃不到的簡單滋味，臨走前又訂了隔天的位子，Burrata Mozzarella，明天再見。